第22章 心臟缺失的超級士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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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心臟缺失的超級士兵
B1基地裏風平浪靜, 因為不久前機械人一場聳人聽聞的清殺，很久沒有異種冒頭。
各方勢力噤若寒蟬，紛紛觀望西北方向佇立的鋼鐵堡壘, 普通人若無所覺，如往常一般出門, 或是尋找食物，或是迎風清理雪粒，不知道發生了什麽。
佇立在雪地的別墅裏，開始有數不清的檢查儀器被搬上二樓，總是充斥著淡淡草木清氣的屋子裏逐漸染上了消毒水的味道。
並不好聞，兩天一夜後, 季也十分放松，他從一場漫長的睡眠中醒來，沒有睜眼, 先抿了抿唇。
“阿淮。”他嗅到了雪和酒精的味道, 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, 先一步感受到腰身上寸步不離的重量。
季也彎起眼睛，沒有抗拒，擡手要揉陸之淮的頭發。
伸出的手被細細的線條扯住。
季也睜開眼, 第一反應是疑惑，他擡起手，發現指尖上是一個小小的夾子，連著長長的線，正接通著檢測儀器, 使他無法動彈。
誰受傷了？
季也懵了下, 下意識擡頭, 發現陸之淮正看著他, 目光平靜，然後他們的目光對視，季也感覺到環在腰上的手臂一點點收緊。
陸之淮俯下身，濕熱的嘴唇輕輕的親了親他的眼皮。
他沒有說話，但季也看著他，一瞬間意識到有哪裏不對，擡頭越過他，要看床頭機器上的數值。
註意到他的動作，額旁停留的溫度順直而下，親了親他的眼睛，鼻尖，然後含住他的嘴唇。
和第一次有點試探，又有點小心的親吻不一樣，季也能感覺到自己被很輕的含住了，溫熱的舌尖□□他的唇瓣，但並不深入。
季也被親的攥住手指，肩膀上搭的被子滑下，露出一小塊瓷白的皮膚。
季也覺得自己有點燙，他抿了抿唇，擡頭，想說話，卻不小心舔到一點溫熱的嘴唇。
抱著他的人稍微頓了下。
下一秒，季也感覺到抱著他的手臂很用力的收緊了，他被陸之淮抱在懷裏，像抱著一顆糖果，輕輕咬著，舔著，像要把他吃掉。
身上落下的是細細的親吻，耳朵裏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，季也閉上眼，手指垂下，無意中好像碰到什麽。
他楞一下，聽到耳畔傳來一道低啞輕喘。
季也的手指被握住了。
“阿淮。”季也垂著眼，他的眼睛裏因為無法反應滲出一點生理性的濕潤，但目光是有點茫然的，無意識道，“有點奇怪。”
仿佛是意識到咫尺間極不穩定的情緒，季也用不上力的手指在不斷的安撫著摸陸之淮的後背，他喘息著，有點承受不住，卻沒有叫停。
陸之淮抱著他，有點過分的動作一下就停住了，好半天沒動。
他禁錮著季也，鼻尖微涼。
季也趴在他的肩膀上，閉著眼，手指垂下，被他握住抵在唇邊，季也沒有動，歇了會，眼睛逐漸清明，他擡頭，看清楚了床頭儀器上的數據。
在季也如今的知識儲備裏，即使不依靠任何外力，也能夠看明白屏幕上一串串數據背後的含義。
或許用幾個精準的詞匯來描述比較準確，大概是『千瘡百孔』，『慘不忍睹』，或者是，『將死之人』。
這些相應的詞語出現在腦海，季也幾乎是匪夷所思的註視著儀器旁細細的線條，他擡起手，確認另一段連接的是自己的身體。
季也懵了，掩著唇，低低的咳嗽一聲。
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受傷後留下了後遺癥，但也認為不會這麽嚴重。
可能是哪個環節出了錯，正想著，季也的指尖忽然一麻，陸之淮輕咬著他的指骨，修長的手指蓋上他的眼睛，不讓他繼續。
他知道他能看懂。
季也被轉了個方向，下巴抵在他的胸口上，楞了一下，然後瞬間明白了他的種種異常。
如果是從前不太明白的時候還好，但是在覺察到並且沒有拒絕大貓貓心意的現在……季也抿唇，眉心忍不住輕皺。
得而覆失，沒有人能承受這樣的痛苦，他也並不舍得讓重要的人承受這樣的傷害。
在新的疲憊湧上之前，季也努力的直起身，碰了碰陸之淮的嘴唇，在對方身軀緊繃之前，疲憊的閉上眼睛，開始問已經裝死很久系統，『怎麽回事？』
『……』系統無言以對。
其實對於合作者做任務的方式，系統原本是不應該幹涉太多的，幫季也的那些，只是很簡單的看熱鬧。
他業績倒數，瀕臨銷毀，早就破罐子破摔了，只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宿主，因為好奇，忍不住多看了看。
但系統知道，世界真正的進度他是沒有辦法幹涉的，季也問他，他只好道：『我不是故意的。』
他說，『季也，你差不多可以離開了，你還記得嗎？你一開始看的世界線，季博士的世界線就寫到這裏。』
季也怔一下，他回憶著，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，『可是……』
『沒有可是。』系統說，『雖然評分沒有下來，但是季也，我覺得你的分數應該不會低，你的方法是對的，主角真的很重視你，但是……』
他頓了頓，『但是每個人物的世界線，都是一開始就定下的，沒有人能改變，世界線上寫，人造人掌握B1之後，季博士被折磨而死，那麽這個世界就不可能再有季博士這個人了。』
他說，『季也，你是我見過最厲害的合作者，這具身體很快會崩潰，你現在離開，評分也不會低，我為你好，你離開吧，季也。』
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崩潰絕不是一件舒服的事，系統下個世界還想和季也合作，他不想讓季也留下心理陰影。
季也沒吭聲，他低著頭，看到手指上小小的夾子，和腰身上骨節分明的手指。
季也想起來，陸之淮剛誕生的時候，身體精雕細琢，沒有一處不是完美。如今戰火淬煉了他，季也伸手，摸了摸他的手指，摸到微突的指節，和指腹一層薄薄的繭。
季也又擡頭，看他長長的睫毛，漂亮而冷淡的面孔，和自始至終註視著自己，清清淡淡的眼睛。
“阿淮。”季也想了想，揉了揉他的頭發，覺得還是要做準備，於是問他，“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……”
陸之淮並不猶豫：“我跟你一起。”
季也抿唇，無奈的看他，想，當初我就舍不得他，現在更是了。
-
又是一個好天氣，季也披著衣服下了床。
他走到床頭，拿了幾瓶藥，按比例倒在手心裏，就著水吃了，手臂上的痛感頓時減輕很多。
身後傳來開門聲，季也轉頭看。
陸之淮夾著風雪回來，睫毛上沾著雪粒。
他身上暖和和的，看到季也正喝水，褲腿挽起一點，默不作聲過去，半蹲下，摸了摸季也的腳腕。
細瘦的腳腕，瓷白的皮膚上隱隱能看到青色的血管，證明著主人的體質孱弱。是涼的。
陸之淮擡頭看季也，長長的睫毛上沾了雪，他抿著唇，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，清透漂亮的灰眸裏卻像蒙上霧氣。
“唔……”季也伸出手指，撓了撓下巴，又不好意思的微蜷一下，最終彎下腰，輕輕親了親陸之淮的嘴唇，“抱歉。”
陸之淮不通情感，卻硬生生為他變得像一個人，笨拙的靠近他，保護他，他連喜歡都不知道是什麽，但卻無師自通的喜歡著他。
季也上輩子是個徹徹底底的母胎solo單身狗，自己也半懂不懂，但大抵所有美好的情感都是相同的，他現在已經熟練的掌握了一些順毛技能。
嘴唇輕輕的碰在另一片唇瓣上，季也垂著眼，想了想，又輕輕的舔一下。
他剛剛喝過水，嘴唇上留了層淺淺的水意，藥的味道是清苦的，陸之淮擡眸，一瞬間卻只能感受到冰天雪地裏草木的氣息。
他褪下外套抱住季也，加深了這個吻，親了親季也的鼻尖，又順勢往下，親了親季也身上其他的地方，並且做了一些特別的事。
“唔……”無論過了多少次，季也還是感覺奇怪，眼睛紅紅的，但是沒有拒絕，等到陸之淮好了，他抿了抿唇，嗓音啞啞說，“以後不會這樣。”
他這條命搶回的並不容易。
半年前，自從系統宣告他的身體即將崩潰，從肩膀開始，他身體的四肢，包括內部的各種器官，都呈現出一種如同山岳傾倒般的頹勢。
季也自從掌握了季博士的技能，在人體研究方面本身就很有造詣。
他原本想用機械身體來解決這個麻煩，卻沒想到他的身體羸弱，對機械排異性明顯。
血肉之軀無法承擔鋼鐵的重量，稍有不慎只會加快死亡的進程。
那段時間，季也每次從昏沈中醒來，都能看到陸之淮守在床頭，雙眼通紅，宛如困獸。
窗外綽約透明的月亮進來，他總是坐在床頭，只要季也睡過去，他就只是這麽守著，也不太動，像是守護幼苗的巨獸，日覆一日的等季也醒。
有一次季也動了手術，睡了足足有十幾天，外面下雪了，冰粒撞在窗戶上，打出沙沙的聲音。
季也做了一個漫長的夢，迷迷糊糊的驚醒，眼睛裏還未映出光，就看到陸之淮握著自己的手，像在評估什麽，手的另一端在他自己的脖子上。
在這個風雪季溫暖如春的病房裏，舉世無雙的人造人神情冷淡，稍一用力，便會悄無聲息的結束自己的生命。
季也看著他，怔了有好幾秒，一瞬間就舍不得死了。
雪粒劈裏啪啦打在窗戶上，季也往前，手臂攀著陸之淮的脖頸，他不知道怎麽向對方證明自己還活著，只能陌生而無措的親吻他，安撫他。
無論他做什麽都不拒絕。
那是陸之淮唯一一次失控，到最後，季也的腰都被掐青了，聲音啞的說不出話，陸之淮掐著他的腿，從來冷淡的表情消失不見，變成了一種極度克制隱忍神情。
結束後，季也的眼尾通紅，陸之淮眼睛裏更是血霧彌漫，紅成一片，季也累的趴在他懷裏，說不出話，他呼吸著，拿著季也的手指，箍在自己脖子上。
如果固定要死亡，他只想要季也動手，意識到他的想法，季也楞了兩秒，最後選擇爬起來親親抱抱的安撫他。
好在最後百裏之外，深埋地底做研究工作的栗川博士不知道從哪得來消息，知道季也回來了，急匆匆露了面。
他不知道經歷過什麽，對季也的態度大有改變，出乎意料的好。
當得知季也遇到的難題，他沈吟片刻，主動聯系了當代一名極其厲害的生物學大牛，和對方就季也的身體狀況展開研究。
季也從參與者變成了被研究者，但沒有什麽不適，陸之淮幾乎每天都要把他從病房裏搶出來，到地面上見見太陽。
風雪季的陽光也有溫暖的時候，實驗室上面綠草如茵。
後來季也甚至在研究員裏見到了狛枝，幾年過去，小姑娘變了很多，長長的卷發紮成馬尾，意氣風發的對身旁滿眼崇拜的男孩做出指點。
見到季也，她哇的哭出來，抽抽搭搭說這不是真的，他還不能接受記憶裏清雋漂亮的青年變成如今的模樣。
那是季也狀態最糟糕的一段時候，他很瘦，膚色蒼白，也不是說難看，但即使唇角是很溫和的彎著，也能看出一種生氣斷絕的死氣沈沈。
陸之淮幾乎是寸步不離的跟著他，有一段時間，外面的基地見他不管事，以為他出了什麽事，或者躲起來做什麽秘密研究，忍不住蠢蠢欲動。
那時候季也在做一場很重要的手術，關系著他支離破碎的軀體能否繼續支撐下去。
陸之淮收到警報，充耳不聞，有人提醒他季也還在基地，這是季也喜歡的地方，他想了想，轉身出去。
據後來說，那是一場單方面的，徹底的屠殺，沒有留下絲毫餘地，暴露了人造人冷酷暴戾的屬性，也讓世界重新認識了這位寡言鮮語的初代人造人。
並知道了不想說話和不能說話還是有很大區別的。
相對的，那次陸之淮也受了很重的傷。
據後來克萊爾回憶，他好像一開始不是這樣，後來不知道想到什麽，才開始變得不要命。
說起這段經歷的時候，副官的神情看起來十分疑惑，季也在他身旁，想了想，最後沒有吭聲。
不知道是不是錯覺，在季也為數不多的清醒狀態裏，他隱約能感覺到，陸之淮修長的手指始終扣著他的，而觸感的另一端，是一片微涼而堅韌的皮膚。
那屬於人造人修長優美的脖頸。
如果一定要死亡，他還是傾向於由季也來結束這條生命。
也是這件事，讓季也很長一段時間都覺得，自家大貓貓是不是有一些自毀的傾向。
好在後來沒有再發生過類似的事，如今也都過去了，那次手術很成功，季也如今的身體裏，有關季博士的血液只占取40％。
40％，不算多也不算少，雖然時不時也會出來搗亂，但對比以前，已經好了很多，至少不會隨時面臨崩潰。
盡管為了維護它，季也每天要吃很多藥，但是他覺得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，既解決了心腹大患，也並沒有辜負什麽，這樣就很好。
在季也看來，這一波可以說穩賺不賠，無人傷亡。
只是陸之淮總是在意這些，看到他吃藥，情緒會不高，極度低沈時還會出去打架，需要季也親親抱抱才能好。
冷酷但又身手很好的001如今是雪中一霸，並且對比起從前孤獨冷淡的模樣，他如今有大不同了。
因為大範圍的清理異種，並且參與了一些領域分配，掌權者的身份讓他的面部輪廓愈發冷淡深刻，目光深沈，讓人無法看透。
雖然也無損他的相貌，但總讓人覺得不太好惹，有好幾次季也看到他外出戰鬥，都生出一種大型猛獸正在撕咬獵物的感覺。
但大貓貓又會很乖的丟了武器，湊過來給他摸頭。
對於他們關系的轉變，系統沒有發表任何評論。
他雖然膽小，是個暴躁脾氣，還有點懵懵逼逼的，但看情勢的手段也是一流。他眼看著情況已經固定，再也不能改變，竟然覺得這樣也挺好。
只是出於考慮，他選擇了休眠，脫離出去，很久都沒有出現過。
半年過去，季也病歪歪的，但無事發生。
一年過去，季也的情況甚至看起來比從前好。
七年過去，做過大型手術的後遺癥開始顯露出來，季也開始咳嗽，偶爾會流鼻血。
十一年過去，季也熟練的把血腥味吐掉，喝一杯水，還能拍拍從淺眠中驚醒的大貓貓，翻個身繼續睡覺。
等到第十五年，這具耗盡了陸之淮所有心血和資源的身體終於支持不住了，呈現出潰敗模樣。
如同十五年前每一個平常的夜晚，月光明明亮亮，十分清透，皎白的像是湖中映下的一抔水，或者天山上被風吹的凝固的冰晶。
季也又開始一睡不醒，徹底病倒，陸之淮抱著他，不斷的親吻他的臉頰或者眼睛，希望奇跡發生，卻得不到任何回應。
他們曾經做過很多親密的事，在窗戶上，在雪地裏，在月光下，呼吸交纏著，兩個本不相幹的人，關系親密到幾近相融。
這是一段對機器來說太過陌生和親密的關系，卻無法如老舊的零件一樣，壞掉後潤滑或者返廠重修。
陸之淮小心翼翼的捧著季也易碎的身軀，無微不至，精心照料，但它還是慢慢的壞掉。
他摟著季也柔軟的身軀，靠在床頭，煙灰色的眸子裏籠了層薄薄的月光。
“季也。”他親吻著季也的額頭，手指不斷的揉季也的掌心，他的嗓音是如同金屬一般的冷淡無波，卻帶了顫音，他喊季也的名字，想問，“怎麽辦？”
季也卻沒辦法回答他了。
前半輩子，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社畜，最大的願望就是吃好喝好，按部就班的生活著，意外的綁定系統，遇到了風雪季裏的人。
對系統來說，這只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，最多是級別比較高的任務。
對季也來說，這卻是他獨一無二，絕無僅有的後半生。
他努力了十五年，彌足珍貴。
但他知道以後或許再也不能和陸之淮見面了，也很抱歉只能陪他這麽久，但因為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想浪費，到最後反倒不知道說什麽。
季也閉著眼，意識飛速的斷流，他的呼吸慢慢平穩，在最後，他偏頭，輕輕吻了吻陸之淮的指尖。
『滴——』
『白月光守則軌道，任務編碼31100，任務對象，陸之淮，已順利完成，現關閉。』
『任務完成情況，優，進度讀取中1％……5％……7 ％……56％ ……98 ％……任務者，季也，任務評分……滴——』
『任務評分……滴——』
『滴滴——任務評分99999999——修覆中——任務評分——100 ％，參與者，白月光系統，評價，優秀員工。』
『白月光系統，排名提升，139，獲得榮譽稱號，白銀員工。』
系統被石破天驚的提示音吵醒，迷迷瞪瞪的從休眠中醒來，還楞著，從天而降了一份大禮包。
『……』
『牛……』
『牛逼！季也，你是我爹！』
作者有話要說：
下一章就又重新見面啦~謝謝大家，給大家發小紅包ov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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佇立在雪地的別墅裏，開始有數不清的檢查儀器被搬上二樓，總是充斥著淡淡草木清氣的屋子裏逐漸染上了消毒水的味道。
並不好聞，兩天一夜後, 季也十分放松，他從一場漫長的睡眠中醒來，沒有睜眼, 先抿了抿唇。
“阿淮。”他嗅到了雪和酒精的味道, 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, 先一步感受到腰身上寸步不離的重量。
季也彎起眼睛，沒有抗拒，擡手要揉陸之淮的頭發。
伸出的手被細細的線條扯住。
季也睜開眼, 第一反應是疑惑，他擡起手，發現指尖上是一個小小的夾子，連著長長的線，正接通著檢測儀器, 使他無法動彈。
誰受傷了？
季也懵了下, 下意識擡頭, 發現陸之淮正看著他, 目光平靜，然後他們的目光對視，季也感覺到環在腰上的手臂一點點收緊。
陸之淮俯下身，濕熱的嘴唇輕輕的親了親他的眼皮。
他沒有說話，但季也看著他，一瞬間意識到有哪裏不對，擡頭越過他，要看床頭機器上的數值。
註意到他的動作，額旁停留的溫度順直而下，親了親他的眼睛，鼻尖，然後含住他的嘴唇。
和第一次有點試探，又有點小心的親吻不一樣，季也能感覺到自己被很輕的含住了，溫熱的舌尖□□他的唇瓣，但並不深入。
季也被親的攥住手指，肩膀上搭的被子滑下，露出一小塊瓷白的皮膚。
季也覺得自己有點燙，他抿了抿唇，擡頭，想說話，卻不小心舔到一點溫熱的嘴唇。
抱著他的人稍微頓了下。
下一秒，季也感覺到抱著他的手臂很用力的收緊了，他被陸之淮抱在懷裏，像抱著一顆糖果，輕輕咬著，舔著，像要把他吃掉。
身上落下的是細細的親吻，耳朵裏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，季也閉上眼，手指垂下，無意中好像碰到什麽。
他楞一下，聽到耳畔傳來一道低啞輕喘。
季也的手指被握住了。
“阿淮。”季也垂著眼，他的眼睛裏因為無法反應滲出一點生理性的濕潤，但目光是有點茫然的，無意識道，“有點奇怪。”
仿佛是意識到咫尺間極不穩定的情緒，季也用不上力的手指在不斷的安撫著摸陸之淮的後背，他喘息著，有點承受不住，卻沒有叫停。
陸之淮抱著他，有點過分的動作一下就停住了，好半天沒動。
他禁錮著季也，鼻尖微涼。
季也趴在他的肩膀上，閉著眼，手指垂下，被他握住抵在唇邊，季也沒有動，歇了會，眼睛逐漸清明，他擡頭，看清楚了床頭儀器上的數據。
在季也如今的知識儲備裏，即使不依靠任何外力，也能夠看明白屏幕上一串串數據背後的含義。
或許用幾個精準的詞匯來描述比較準確，大概是『千瘡百孔』，『慘不忍睹』，或者是，『將死之人』。
這些相應的詞語出現在腦海，季也幾乎是匪夷所思的註視著儀器旁細細的線條，他擡起手，確認另一段連接的是自己的身體。
季也懵了，掩著唇，低低的咳嗽一聲。
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受傷後留下了後遺癥，但也認為不會這麽嚴重。
可能是哪個環節出了錯，正想著，季也的指尖忽然一麻，陸之淮輕咬著他的指骨，修長的手指蓋上他的眼睛，不讓他繼續。
他知道他能看懂。
季也被轉了個方向，下巴抵在他的胸口上，楞了一下，然後瞬間明白了他的種種異常。
如果是從前不太明白的時候還好，但是在覺察到並且沒有拒絕大貓貓心意的現在……季也抿唇，眉心忍不住輕皺。
得而覆失，沒有人能承受這樣的痛苦，他也並不舍得讓重要的人承受這樣的傷害。
在新的疲憊湧上之前，季也努力的直起身，碰了碰陸之淮的嘴唇，在對方身軀緊繃之前，疲憊的閉上眼睛，開始問已經裝死很久系統，『怎麽回事？』
『……』系統無言以對。
其實對於合作者做任務的方式，系統原本是不應該幹涉太多的，幫季也的那些，只是很簡單的看熱鬧。
他業績倒數，瀕臨銷毀，早就破罐子破摔了，只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宿主，因為好奇，忍不住多看了看。
但系統知道，世界真正的進度他是沒有辦法幹涉的，季也問他，他只好道：『我不是故意的。』
他說，『季也，你差不多可以離開了，你還記得嗎？你一開始看的世界線，季博士的世界線就寫到這裏。』
季也怔一下，他回憶著，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，『可是……』
『沒有可是。』系統說，『雖然評分沒有下來，但是季也，我覺得你的分數應該不會低，你的方法是對的，主角真的很重視你，但是……』
他頓了頓，『但是每個人物的世界線，都是一開始就定下的，沒有人能改變，世界線上寫，人造人掌握B1之後，季博士被折磨而死，那麽這個世界就不可能再有季博士這個人了。』
他說，『季也，你是我見過最厲害的合作者，這具身體很快會崩潰，你現在離開，評分也不會低，我為你好，你離開吧，季也。』
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崩潰絕不是一件舒服的事，系統下個世界還想和季也合作，他不想讓季也留下心理陰影。
季也沒吭聲，他低著頭，看到手指上小小的夾子，和腰身上骨節分明的手指。
季也想起來，陸之淮剛誕生的時候，身體精雕細琢，沒有一處不是完美。如今戰火淬煉了他，季也伸手，摸了摸他的手指，摸到微突的指節，和指腹一層薄薄的繭。
季也又擡頭，看他長長的睫毛，漂亮而冷淡的面孔，和自始至終註視著自己，清清淡淡的眼睛。
“阿淮。”季也想了想，揉了揉他的頭發，覺得還是要做準備，於是問他，“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……”
陸之淮並不猶豫：“我跟你一起。”
季也抿唇，無奈的看他，想，當初我就舍不得他，現在更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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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是一個好天氣，季也披著衣服下了床。
他走到床頭，拿了幾瓶藥，按比例倒在手心裏，就著水吃了，手臂上的痛感頓時減輕很多。
身後傳來開門聲，季也轉頭看。
陸之淮夾著風雪回來，睫毛上沾著雪粒。
他身上暖和和的，看到季也正喝水，褲腿挽起一點，默不作聲過去，半蹲下，摸了摸季也的腳腕。
細瘦的腳腕，瓷白的皮膚上隱隱能看到青色的血管，證明著主人的體質孱弱。是涼的。
陸之淮擡頭看季也，長長的睫毛上沾了雪，他抿著唇，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，清透漂亮的灰眸裏卻像蒙上霧氣。
“唔……”季也伸出手指，撓了撓下巴，又不好意思的微蜷一下，最終彎下腰，輕輕親了親陸之淮的嘴唇，“抱歉。”
陸之淮不通情感，卻硬生生為他變得像一個人，笨拙的靠近他，保護他，他連喜歡都不知道是什麽，但卻無師自通的喜歡著他。
季也上輩子是個徹徹底底的母胎solo單身狗，自己也半懂不懂，但大抵所有美好的情感都是相同的，他現在已經熟練的掌握了一些順毛技能。
嘴唇輕輕的碰在另一片唇瓣上，季也垂著眼，想了想，又輕輕的舔一下。
他剛剛喝過水，嘴唇上留了層淺淺的水意，藥的味道是清苦的，陸之淮擡眸，一瞬間卻只能感受到冰天雪地裏草木的氣息。
他褪下外套抱住季也，加深了這個吻，親了親季也的鼻尖，又順勢往下，親了親季也身上其他的地方，並且做了一些特別的事。
“唔……”無論過了多少次，季也還是感覺奇怪，眼睛紅紅的，但是沒有拒絕，等到陸之淮好了，他抿了抿唇，嗓音啞啞說，“以後不會這樣。”
他這條命搶回的並不容易。
半年前，自從系統宣告他的身體即將崩潰，從肩膀開始，他身體的四肢，包括內部的各種器官，都呈現出一種如同山岳傾倒般的頹勢。
季也自從掌握了季博士的技能，在人體研究方面本身就很有造詣。
他原本想用機械身體來解決這個麻煩，卻沒想到他的身體羸弱，對機械排異性明顯。
血肉之軀無法承擔鋼鐵的重量，稍有不慎只會加快死亡的進程。
那段時間，季也每次從昏沈中醒來，都能看到陸之淮守在床頭，雙眼通紅，宛如困獸。
窗外綽約透明的月亮進來，他總是坐在床頭，只要季也睡過去，他就只是這麽守著，也不太動，像是守護幼苗的巨獸，日覆一日的等季也醒。
有一次季也動了手術，睡了足足有十幾天，外面下雪了，冰粒撞在窗戶上，打出沙沙的聲音。
季也做了一個漫長的夢，迷迷糊糊的驚醒，眼睛裏還未映出光，就看到陸之淮握著自己的手，像在評估什麽，手的另一端在他自己的脖子上。
在這個風雪季溫暖如春的病房裏，舉世無雙的人造人神情冷淡，稍一用力，便會悄無聲息的結束自己的生命。
季也看著他，怔了有好幾秒，一瞬間就舍不得死了。
雪粒劈裏啪啦打在窗戶上，季也往前，手臂攀著陸之淮的脖頸，他不知道怎麽向對方證明自己還活著，只能陌生而無措的親吻他，安撫他。
無論他做什麽都不拒絕。
那是陸之淮唯一一次失控，到最後，季也的腰都被掐青了，聲音啞的說不出話，陸之淮掐著他的腿，從來冷淡的表情消失不見，變成了一種極度克制隱忍神情。
結束後，季也的眼尾通紅，陸之淮眼睛裏更是血霧彌漫，紅成一片，季也累的趴在他懷裏，說不出話，他呼吸著，拿著季也的手指，箍在自己脖子上。
如果固定要死亡，他只想要季也動手，意識到他的想法，季也楞了兩秒，最後選擇爬起來親親抱抱的安撫他。
好在最後百裏之外，深埋地底做研究工作的栗川博士不知道從哪得來消息，知道季也回來了，急匆匆露了面。
他不知道經歷過什麽，對季也的態度大有改變，出乎意料的好。
當得知季也遇到的難題，他沈吟片刻，主動聯系了當代一名極其厲害的生物學大牛，和對方就季也的身體狀況展開研究。
季也從參與者變成了被研究者，但沒有什麽不適，陸之淮幾乎每天都要把他從病房裏搶出來，到地面上見見太陽。
風雪季的陽光也有溫暖的時候，實驗室上面綠草如茵。
後來季也甚至在研究員裏見到了狛枝，幾年過去，小姑娘變了很多，長長的卷發紮成馬尾，意氣風發的對身旁滿眼崇拜的男孩做出指點。
見到季也，她哇的哭出來，抽抽搭搭說這不是真的，他還不能接受記憶裏清雋漂亮的青年變成如今的模樣。
那是季也狀態最糟糕的一段時候，他很瘦，膚色蒼白，也不是說難看，但即使唇角是很溫和的彎著，也能看出一種生氣斷絕的死氣沈沈。
陸之淮幾乎是寸步不離的跟著他，有一段時間，外面的基地見他不管事，以為他出了什麽事，或者躲起來做什麽秘密研究，忍不住蠢蠢欲動。
那時候季也在做一場很重要的手術，關系著他支離破碎的軀體能否繼續支撐下去。
陸之淮收到警報，充耳不聞，有人提醒他季也還在基地，這是季也喜歡的地方，他想了想，轉身出去。
據後來說，那是一場單方面的，徹底的屠殺，沒有留下絲毫餘地，暴露了人造人冷酷暴戾的屬性，也讓世界重新認識了這位寡言鮮語的初代人造人。
並知道了不想說話和不能說話還是有很大區別的。
相對的，那次陸之淮也受了很重的傷。
據後來克萊爾回憶，他好像一開始不是這樣，後來不知道想到什麽，才開始變得不要命。
說起這段經歷的時候，副官的神情看起來十分疑惑，季也在他身旁，想了想，最後沒有吭聲。
不知道是不是錯覺，在季也為數不多的清醒狀態裏，他隱約能感覺到，陸之淮修長的手指始終扣著他的，而觸感的另一端，是一片微涼而堅韌的皮膚。
那屬於人造人修長優美的脖頸。
如果一定要死亡，他還是傾向於由季也來結束這條生命。
也是這件事，讓季也很長一段時間都覺得，自家大貓貓是不是有一些自毀的傾向。
好在後來沒有再發生過類似的事，如今也都過去了，那次手術很成功，季也如今的身體裏，有關季博士的血液只占取40％。
40％，不算多也不算少，雖然時不時也會出來搗亂，但對比以前，已經好了很多，至少不會隨時面臨崩潰。
盡管為了維護它，季也每天要吃很多藥，但是他覺得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，既解決了心腹大患，也並沒有辜負什麽，這樣就很好。
在季也看來，這一波可以說穩賺不賠，無人傷亡。
只是陸之淮總是在意這些，看到他吃藥，情緒會不高，極度低沈時還會出去打架，需要季也親親抱抱才能好。
冷酷但又身手很好的001如今是雪中一霸，並且對比起從前孤獨冷淡的模樣，他如今有大不同了。
因為大範圍的清理異種，並且參與了一些領域分配，掌權者的身份讓他的面部輪廓愈發冷淡深刻，目光深沈，讓人無法看透。
雖然也無損他的相貌，但總讓人覺得不太好惹，有好幾次季也看到他外出戰鬥，都生出一種大型猛獸正在撕咬獵物的感覺。
但大貓貓又會很乖的丟了武器，湊過來給他摸頭。
對於他們關系的轉變，系統沒有發表任何評論。
他雖然膽小，是個暴躁脾氣，還有點懵懵逼逼的，但看情勢的手段也是一流。他眼看著情況已經固定，再也不能改變，竟然覺得這樣也挺好。
只是出於考慮，他選擇了休眠，脫離出去，很久都沒有出現過。
半年過去，季也病歪歪的，但無事發生。
一年過去，季也的情況甚至看起來比從前好。
七年過去，做過大型手術的後遺癥開始顯露出來，季也開始咳嗽，偶爾會流鼻血。
十一年過去，季也熟練的把血腥味吐掉，喝一杯水，還能拍拍從淺眠中驚醒的大貓貓，翻個身繼續睡覺。
等到第十五年，這具耗盡了陸之淮所有心血和資源的身體終於支持不住了，呈現出潰敗模樣。
如同十五年前每一個平常的夜晚，月光明明亮亮，十分清透，皎白的像是湖中映下的一抔水，或者天山上被風吹的凝固的冰晶。
季也又開始一睡不醒，徹底病倒，陸之淮抱著他，不斷的親吻他的臉頰或者眼睛，希望奇跡發生，卻得不到任何回應。
他們曾經做過很多親密的事，在窗戶上，在雪地裏，在月光下，呼吸交纏著，兩個本不相幹的人，關系親密到幾近相融。
這是一段對機器來說太過陌生和親密的關系，卻無法如老舊的零件一樣，壞掉後潤滑或者返廠重修。
陸之淮小心翼翼的捧著季也易碎的身軀，無微不至，精心照料，但它還是慢慢的壞掉。
他摟著季也柔軟的身軀，靠在床頭，煙灰色的眸子裏籠了層薄薄的月光。
“季也。”他親吻著季也的額頭，手指不斷的揉季也的掌心，他的嗓音是如同金屬一般的冷淡無波，卻帶了顫音，他喊季也的名字，想問，“怎麽辦？”
季也卻沒辦法回答他了。
前半輩子，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社畜，最大的願望就是吃好喝好，按部就班的生活著，意外的綁定系統，遇到了風雪季裏的人。
對系統來說，這只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，最多是級別比較高的任務。
對季也來說，這卻是他獨一無二，絕無僅有的後半生。
他努力了十五年，彌足珍貴。
但他知道以後或許再也不能和陸之淮見面了，也很抱歉只能陪他這麽久，但因為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想浪費，到最後反倒不知道說什麽。
季也閉著眼，意識飛速的斷流，他的呼吸慢慢平穩，在最後，他偏頭，輕輕吻了吻陸之淮的指尖。
『滴——』
『白月光守則軌道，任務編碼31100，任務對象，陸之淮，已順利完成，現關閉。』
『任務完成情況，優，進度讀取中1％……5％……7 ％……56％ ……98 ％……任務者，季也，任務評分……滴——』
『任務評分……滴——』
『滴滴——任務評分99999999——修覆中——任務評分——100 ％，參與者，白月光系統，評價，優秀員工。』
『白月光系統，排名提升，139，獲得榮譽稱號，白銀員工。』
系統被石破天驚的提示音吵醒，迷迷瞪瞪的從休眠中醒來，還楞著，從天而降了一份大禮包。
『……』
『牛……』
『牛逼！季也，你是我爹！』
作者有話要說：
下一章就又重新見面啦~謝謝大家，給大家發小紅包ov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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